【逸真】返璞归真(05,似乎玩起了电话p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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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世人皆道风天逸张扬跋扈,恣睢纵任,然而是个重诺之人。

  

  他既然应下了羽还真,自会言而有信,回到飞车上便翻出了那枚被束之高阁的烽烟铃,将其置于案头。

  

  铃铛通体赤红,以熟铜铸成,似核桃大小,既无螺纹也无篆刻,毫不惹眼,单看着实在平淡无奇,然而既出自羽还真之手,想必大有玄妙。

  

  也不知那小子打的什么主意。风天逸把玩着铃铛,暗自忖度:羽还真性子纯挚,傻里傻气,别人对他一分好,他便要报出十分来。风天逸自认对他并不好,且不说过去他们曾兵戎相见,刀剑相向,单说在重逢后两人相处的时日里,倒是他屡屡承情。

  

  前羽皇甚是不解,机关师为何想跟自己互通音讯,总不会是盘算着得知他身处何地后,要自己捎带些当地土仪吧。

  

  且慢,旁人自然没胆让他代为置办零碎,可若是羽还真,指不定为了搜罗稀罕的秘籍器材,真会如此胆大包天。


  风天逸想起当初用《渊海天工》引逗少年的情景,不觉失笑,罢了,多思无用,且看那小子到底意欲何为。

  

  只是未料到这一等就是大半年。


  起先风天逸只当是因为羽还真的手伤未愈,分不出心力同自己联系,而他亦忙于在城郡山野之间穿梭寻人,便不曾多加留意。可转眼三个月过去,对方依旧没的动静。


  风天逸瞅着铃铛,心中忿忿,暗想这小子莫非还要我主动找他不成?简直痴心妄想,早前答应与之联络已是大度赏脸,哪还有率先问候的道理?


  如此又过了三个月,铃铛始终纹丝不动。


  纳罕之余,风天逸不禁略有担忧,按照羽还真的性子,就算是按兵不动也忍不了这么久,莫非糟了什么不测?这念头一旦种下,便日生夜长,在心头布下挥散不去的阴翳。


  放之从前,风天逸压根不会去担心羽还真的安危,可如今难免会时不时地一再想起,因为担心外出而错过来讯,他甚至将烽烟铃挂在了腰上随身携带。


  也曾寻思过为何如此看重少年,想来因为他是这些年里自己唯一得见的故人,又几次三番施以援手,草木尚知冷暖,他牵挂同族也无可厚非。


  越是思忖,心中越是烦闷。风天逸握着铃铛,时而想着再过一个月,若是羽还真依旧没个声响,他便绕道回缁城一趟,将人揪出来痛斥一番;时而又想着自己一再拖延,如果机关师当真遭了难,岂不是耽搁了;转念又想中州是陌之彦的地盘,有他坐镇,羽还真能有什么事……可既然无事,又怎么毫无音讯。


  喀的一声,他将烽烟铃扔在案几上,心中更为不快。


  看着铃铛在几面上滚动,风天逸又寻思,难道这玩意儿坏了?毕竟被他扔在柜子里积了两年的灰,据他所知机关师们造出的东西须得定期修缮才妥……


  越想越觉得甚有道理,就在他几乎笃定这个判断之时,搁在桌上的铃铛倏忽一颤,左右摇摆,清响大作。


  风天逸愣了一瞬,刚拿起铃铛,便听见暌违半载的声音从中传来。


  “……风天逸?”


  被唤到的人深吸一口,怒喝道:“羽还真!你还有敢找我!”


  彼方的少年显然未料到会迎来兜头训斥,原本就不大的声音更低了些:“我……我怎么了?”


  风天逸几乎能想象出他满脸迷惑,双眸瞪圆的样子,冷声道:“大半年了,才想起我来?”这话说的有些逾矩,然而搭着风天逸嚣张跋扈的声音,倒显得分外理所当然。


  羽还真心中暗自叫苦,这可太冤枉了。他不是时至今日才想起联系风天逸,而是直到此刻才找到摇动铃铛的理由。早在手伤治愈后他便想要跟对方道谢,多亏天辛草才令他免受许多病痛,可那时风天逸已经离开一月有余,送草的那晚没有当面道谢,时隔整月再去旧事重提,未免有些假客气。


  再后来,他便寻不出联络风天逸的由头了,无缘无故的,贸然找去作甚……总不能开口问你人在何方,可需帮忙?他们好像还没熟到那个份上……


  拖拖拉拉,半年已过。直到想起之前制作的命格镜每隔半年需要规整一次,这才拿起铃铛。


  见羽还真半天不搭话,风天逸又追问:“这就哑巴了,心虚?”


  羽还真只得答道:“我一直想找你,可又不愿打搅你。”


  风天逸轻哼一声,他辨得出此言真假,却也没有再去纠缠,转而道:“怎么现在愿意打搅了。”


  羽还真听到对方虽然依旧言辞犀锐,然而已经不恼火了,也放松下来。“我是想告诉你,那面铜镜每隔半年都得检查一回。”


  “哦?”风天逸拿起放在案几上的镜子,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将镜子翻来覆去地看:“就为这个,我还得跑回去找你一趟?”


  “不用的,”羽还真听起来有些跃跃欲试,“检修镜子很简单的,我教你啊,往后你就可以自己来了。”


  然而,天赋技能和教育才能往往无关。


  在机关师花费了整整一个晚上,才教会风天逸如何将镜子拆卸开后,两人都有种精疲力尽之感。


  “羽还真,从前我一直以为星印池是最误人的师傅,如今才明白,你才是拔得头筹的那个。”风天逸瞧着满桌七零八碎的物件,头疼不已。


  “我说得很清楚呀,”羽还真举着他当初的设计图稿,很是委屈,“先找到外壳上的坎位,再找嵌在那里的卡簧,拨动它行绕一周,感到略有松动时再将小方尺探入下面露出的口子里,微微使力向下压……”


  “打住,”风天逸截断道,“今天先到此为止,明日你再教我接下来怎么弄。”


  羽还真抬头看了一眼刻漏,已接近子时了。


  “那你好生休息,我明日酉时再找你。”


  风天逸撂下铃铛,站起身绕过堆满器材部件的案几——他几乎将飞车上所有的工具都翻了出来——走到窗边。


       夜风萧萧,月朗星稀,他难得心情尚佳。羽还真那小子实在蠢笨得可以,竟然还说自己被陌之彦找去教授机关术,当真可怜了观熙阁的弟子们要受他荼毒。


  第二日酉时,铃铛如约摇晃。


  两人又是一番喋喋不休,风天逸最是没的耐心,失败几次后便恼了起来,恨不得掀翻桌子。


  但羽还真瞧不见他,自然也不为所动,等风天逸灌了凉茶缓过火来,便继续慢慢讲给他听。


  一来二去,磕磕绊绊,倒也生出了些斗智斗勇的意趣。


  将镜子修整完毕已是五日后,风天逸看着大费工夫才拼装起来的铜镜,长舒口气:“你可莫再去误人子弟了。”


  羽还真趴在床上一边翻阅图谱,一边道:“他们都说我教得很好。”言下之意,不是师傅蠢笨,而是徒弟愚钝。


  “会顶嘴了啊。”风天逸佯装出一声冷笑。


  他余威犹在,羽还真听了一缩脖子,道:“我睡了,不同你说了。”言罢,将铃铛扔到了桌上。


  自此之后,两人日渐熟络,虽不是隔三差五便有联系,但每月里总会互道一声安好。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


  这日羽还真从观熙阁归家已是戍时,他在作坊内摆弄了一整天的金石木泥,疲累非常,便让傀儡婢早早备下热水。


  待到沐浴完毕,更是哈气连天,晚膳也不用,直接趴在床上酣然大睡。


  一觉好眠,若非肚子饿,恐怕就要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抵不过腹中饥饿,羽还真强撑着醒来,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睡意朦胧。


  他双眼惺忪地在屋中扫视一圈,想寻些可以果腹的吃食。


  吃食没找到,大活人倒是有一个。


  当即把他吓得激灵灵一个寒颤。


  “风天逸你又不敲门!”机关师惊叫出声。


  坐在桌边的男人正翻看着他随手放在桌上的图稿,闻言头也不抬:“睡得跟猪一样,我敲了你能听见吗。”


  羽还真还有些不清醒,用力搓了搓脸,道:“你来干嘛?”上个月不是还在越州吗。


  风天逸合上图册,打量了一番将近两年未见的同族。“我的宅子,我当然来去自如,何须理由。”


  羽还真想起自己住了两年的院落确实是风天逸的,皱了皱鼻子道:“随你。”说着下了床。时值盛夏,他一个人随性惯了,当着外人的面也不穿外袍,只着一件轻薄里衣,走来晃去。


  “干什么呢,有你这样的待客之道吗。”被忽视的前羽皇卷起图册敲了敲桌子。


  羽还真道:“你在自己家里还用我招待呀?”他走到回到桌前,坐下道:“我找东西吃。”


  风天逸哂笑一声,提起搁在地上的食盒,放到桌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羽还真少不得吃食。”


  机关师翻个白眼,懒得同其计较。这两年里他见识够了风天逸随性而起的刻薄,愈发能平静以待。这位前任羽皇陛下,只怕天生就不会好言好语地同人讲话,哪怕是关照之言,也要说得勉为其难,彷佛施恩一般。


  他毫不客气地打开食盒,愣住了。


  “蓊蔼果?”


  食盒中无有其他,只三颗拳头大小的清亮果子,色泽青碧,芳香袭人。


  看似其貌不扬,实则极为珍贵,长于绝壁山巅,吸风饮露,百年开花,百年结果,百年不腐。但凡羽族,食之丰其羽翼,祛病褪疾,延年益寿。


  风天逸把食盒往前推了推,道:“今日既是你的生辰,便吃了吧。”


  羽还真盯着果子不言语。这蓊蔼果在南羽都只有展翅后的贵族可在每年生辰时得到羽皇的赏赐,享用一枚,他在雪家只见过雪凛和雪飞霜食用,自己是从不敢想的。


  “这果子飞车上有的是,我离开南羽都的时候带了一堆,你只管吃。若是喜欢,尽管拿去。”


  羽还真低着头,因着刚睡起来的缘故并未束发,青丝垂落,遮住了大半脸庞,风天逸只能瞧见他咬着嘴唇不发一言。“不喜欢?”


  羽还真摇摇头,抬起眼眸道:“你怎么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


  风天逸道:“你自己讲的。”


  机关师疑惑地歪了歪头,他怎么不记得自己对风天逸提起过生辰。且慢,似乎是去年的今日,陌之彦以为他庆生之名邀他共饮美酒,结果自己连醉三日,错过了风天逸的来讯,事后告之原由又被其好一顿数落。


  想来风天逸便是由此推测出了自己的生辰。


  羽还真一时竟有些局促,他自小不被重视,别人对他一点一滴的好都要牢牢记在心里,二十年来,真正牵挂他的只不过寥寥数人,母亲和雪飞霜自不必说,他视机枢和易茯苓为家人,视陌之彦为兄长……可风天逸不一样。


  这个人向来不可一世,高高在上,曾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踹落进泥沼之内;也曾被他害得几欲国破家亡,背负万世骂名。


  他们是故交,又似新知。


       自从在擎梁山下相逢,转瞬五年已过,风天逸对他依旧任性妄为,恶言恶语,却不再暴戾狠毒,肆意践踏,偶尔还会关怀几句。


  羽还真能辨别出,他如今待自己的好,和当初在星辰阁时为了利用而刻意施与的好,是不同的。


  故此他才不知所措,和一个从未想过能与之亲近的人日渐深交,交情渐笃,恍然间发现彼此已如此亲厚,亲厚到对方愿意跋山涉水为自己送上生辰果。


  亲厚到对方愿意记挂着自己。


  羽还真拿起一枚果子,看向因为他长时间的怔愣而不解挑眉的男人。“风天逸,我很开心。”


  机关师的眸子里映着烛火,可若单单只有烛火,万不会还闪着波光。


  风天逸心口一滞,向来牙尖嘴利的人竟然失言了。


  良久才道:“那便不枉我此行。”


  【未完待续】

下一章:返璞归真(06)


P.S

这章的后半部分真真长大了,二十了,不能再说他是少年了,吾家有儿初长成(怅然若失)

感情的种子,不知不觉就种下了,窸窸窣窣就发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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