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握灰

西皮：洪少秋/陈亦度

————————以下正文————————

　　陈亦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夜色深沉，寂寂无声，他却无法入睡。从门缝里漏进来的光射在地板上，汇成细细的一条线，直逼到床前。

　　

　　要是搁在平时，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是无法打扰到他的，但是此刻，任何习以为常的东西都令他觉得碍眼。就连这束光也一样，戳在眼前，搅得他心烦意乱，好像失眠也是拜其所赐。

　　

　　陈亦度掀开被子下了床，光脚踩在地板上走到门前，拉开又关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但是门板和门框之间的缝隙依然存在，还是有光透进来。

　　

　　烦不胜烦。

　　

　　他索性拉开门，几步冲到客厅里，对着霸占了他家沙发的不速之客命令道：“关上灯。”

　　

　　洪少秋正躺在沙发上假寐，闻言睁开眼，先瞅了瞅放在茶几上的笔电屏幕，确定监视画面一切如常后才说：“以防万一，还是开着灯好。”

　　

　　大概是“以防万一”这个词戳到了陈亦度连续数日保持紧绷的神经，房屋主人深深吸了口气，压下怒火强硬地坚持：“这是我家，我说了算。不要总拿万一来搪塞我，你们已经监视七天了，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你们不能一直把我关在家里，我又不是犯人！”

　　

　　洪少秋办案多年，见多了各种不愿配合的对象，熟门熟路地开口安抚：“没关着你，你想去哪儿随便。”

　　

　　提起这茬陈亦度更是来气，走到茶几前居高临下地睇着探员：“我去哪儿你们都要跟着，还得先申请，你们同意了才行，这和囚禁有什么区别！”

　　

　　洪少秋抬头瞥他一眼，又看向电脑屏幕，不为所动：“我们是在保护你。”

　　

　　这下戳到了陈亦度的软肋，他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事情还要从十天前说起。合该他倒霉，因为赶着出国，所以急匆匆买了经济舱的机票，邻座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一直缩着肩膀在平板上玩消消乐。陈亦度又是个脾气高冷的，乐得邻座安安静静不折腾。他们全程只有一句对话，是他半途要上洗手间，向坐在外面的中年人借过。

　　原本只是个平淡无奇的旅程，可是陈亦度一下飞机没多久就被人截住了，来人亮名身份是使馆工作人员，请他配合走一趟。接下来的经历简直称得上奇幻，他先是被带到大使馆进行搜身，警务在他的大衣口袋里发现了一片指甲盖大小的芯片。这下捅破天了，几班人马轮番对他进行审问。到这时陈亦度才把事情捋出了个大概，那枚莫名其妙出现在他口袋里芯片是个不得了的玩意儿，内藏国家机密，警方怀疑他通过不法手段获得并将其偷运出国。

　　简而言之，他成了间谍嫌疑犯。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卖国的罪名谁也担不起，陈亦度据理力辩，咬定自己不知道芯片是从哪儿来的，正当他心急如焚之时，洪少秋带着一队人出现了。

　　他以为又是来审讯的，刚想再把已经说得滚瓜烂熟的陈情重复一遍，对方却摆了摆手，告诉他不用了，他的嫌疑被解除了。

　　“见过这个人吗。”被称为洪队的人掏出手机向他展示了一张监控截图，虽然画面模糊，但陈亦度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正是坐在他旁边的消消乐玩家。

　　得，一切都清楚了。

　　原来秃顶中年人才是真间谍，大约是察觉到自己被盯上了，那人竟临时起意，将芯片放到了陈亦度的身上，打算利用这个毫不知情的无辜者帮着他运出去。

　　“他应该会派人跟踪你，确认无事后再从你身上取走芯片。”洪少秋推定道。

　　“好了，现在一切都说明白了，我能走了吗。”陈亦度蹙着眉，语气不善，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不能。你要跟我们回国。”洪少秋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他们不会放过你。”

　　“可是芯片都不在我身上了。”陈亦度努力压制着怒火，无缘无故被陷害、被栽赃、被怀疑、被讯问，这么一连串的折腾下来，他的耐心已然告罄。

　　“他们只当是跟丢了你，并不知道你已经被我们控制了。只要芯片一天不出现，他们就会认定还在你身上，挖地三尺也会把你找出来。”洪少秋向前倾了倾身子，面容冷峻：“这些人是亡命徒，你以为到时候他们只是擞擞你的衣服，找出芯片，说声谢谢打扰了然后离开这么简单吗。”

　　陈亦度抄着手：“可你们又不会再让芯片落到别人手里，那我不是死定了？”

　　“除非我们抓获那些人。”洪少秋坦然承认。

　　陈亦度也向前倾身，双手搁在冰凉的金属桌面上，眯着眼注视对方：“你该不会是想拿我做饵，引出那些人吧。”

　　“怎么会。”洪少秋皮笑肉不笑地牵了一下嘴角。“我只是想尽职尽责地保护我国公民的人身安全。”

　　于是，陈亦度就被保护着回了国，被保护着休了假，被保护着待在家，除非上厕所睡觉，不然身边总会跟着那么一两位探员。

　　陈总觉得自己的人身自由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戕害，忍而又忍，忍无可忍。

　　“你们就不能在外面弄个监控车吗，非赖在我家里？”

　　“你住的这高档小区每半小时就有保安排查停靠车辆，那样太容易暴露。”洪少秋站起来扩了扩胸，伸展着在沙发上窝了大半宿的身体。“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当我不存在就好。”

　　陈亦度冷笑着看向油盐不进的探员，恨不得用眼神刮下对方一层脸皮。自从遇上这位油嘴滑舌的洪队，他那向来自控良好的脾气就屡屡处于爆发边缘，大概有些人就是天生彼此不对付。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

　　陈亦度转身回了卧室，套上风衣，抓起钥匙和手机就往玄关走。

　　“去哪儿啊？”洪少秋在他背后喊。

　　陈亦度懒得理他，低头穿鞋。

　　“问你呢不是。”声音又高了一些。

　　“你不是不存在吗？”陈亦度冷冰冰地开口。

　　“大半夜的往外跑什么，现在就我一个人，我要留守，没人跟着你。”洪少秋不赞同地说道。

　　“没人跟着更好。”陈亦度头也不回，拉开门往外走。

　　他心里憋着火，开门进电梯后就直奔地下停车场，故意钻到车里等了几分钟，发现真的没人跟下来，才松口气，趴在方向盘上。

　　其实他也不是非要深更半夜地瞎溜达，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从随时随地都被人监视的压迫里逃出来一小会儿。独自在车里坐了半小时，倒真有些饿了，陈亦度打开车门往外走，想着去小区里的便利店买点宵夜。

　　他很少在晚上吃东西，他追求的事业要求他时时刻刻都要光鲜亮丽，衣着得体身材拔尖，这样才能在以美为枪的时尚圈里杀出一席之地。

　　但今晚或许是真的气着了，又或者是被难得的自由冲昏了头脑，陈亦度将便利店剩余的寿司一扫而光，坐在小区花园的秋千上一口一个。

　　堂堂陈大总裁，沦落到在月黑风高夜里坐在秋千上啃寿司，也是凄惨。

　　吃饱了，又低头刷手机，回复掉邮件，处理一些积压的工作，手机也要没电了。

　　不得不打道回府。

　　陈亦度慢悠悠地往回走，秋夜吹起的寒风拂在身上，冷意层层攀升。他拢了拢前襟，绕过一个花坛，忽然站定不动。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方才在他的身后，似乎隐隐约约有着另一重脚步声。

　　此刻却听不到了。

　　陈亦度佯装无事地掏出手机，装作回复消息的模样，实则是打开了录音，又继续向家走去。

　　半夜两点的小区和白日里截然不同，熟悉的一花一木在黑暗里呈现出佝偻的轮廓，似乎已在阴影里悄然改头换面，变出了你看不见的模样。纵然幢幢路灯在地上映照出三四个影子，也只是平白增添了一股阴冷古怪的气氛。

　　陈亦度又走了一段路。

　　磕。磕。磕。

　　哒。哒。哒。

　　另一重脚步声不是他的幻觉。

　　汗毛倒竖，最先在他头脑里闪过的是曾经看过的若干恐怖片，悚然一惊之后理智便呵退了它们：哪里会有什么鬼怪，只能是不怀好意的活人。

　　若在往常陈亦度是不怕的，小区安保严密，说不上滴水不漏，可也决计不会让普通的小偷劫犯轻易溜进来。

　　就怕来的不是普通人。

　　思及此，洪少秋那日说过的话又在他脑海里响起……“这些人其貌不扬却身手了得，你单独和他们撞上就别想善终”……

　　在心底狠狠骂了句脏话，陈亦度简直佩服洪少秋的乌鸦嘴，可到了这种时候也不能大意，他只得掏出手机联系对方。

　　哔——

　　手机很会挑时间地没电关机了。

　　陈亦度深吸口气，若无其事地揣着兜，控制步伐继续向前走出一段距离，然后猛然加速。

　　辍在他身后的人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等一等——”那人竟然还出声叫他。

　　这一瞬间，陈亦度的脑海里又闪过了曾经看过的若干警匪片，被害人只要一放松警惕，凶手就会趁机痛下杀手。

　　不能等。

　　跑。

　　“站住！”

　　那人见状大喝一声。

　　继续跑。

　　“站住，不然我开枪了！”

　　陈亦度头脑一懵，心口猛缩，甚至闻到了涌到喉间的血腥味。

　　碰——

　　一声痛呼。

　　发出声音的却不是他。

　　身后又窸窸窣窣地响起了一连串动静，夹杂着咒骂和碰撞声。

　　陈亦度没有回头，恐惧在四肢里流窜，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然而肾上腺素的分泌却支撑着他继续迈开腿。没跑出几米，就听见有人在后面远远地叫他。

　　“行了别跑了。”

　　是洪少秋。

　　陈亦度猛然刹住脚步，转头看见在不远处的路灯下，洪少秋将一个人压制在地上，一手扣着那人的双手，一手从兜里摸出一条塑料束缚带，绞住对方的手腕。

　　距离他们两米开外的地上躺着一把民用电击枪。

　　陈亦度的头脑依旧阵阵发懵，脚下生根地站在原地，耳边只能听见血液奔涌的嗡嗡声。

　　洪少秋又在那人的身上搜了一遍，确认没有危险后冲他招招手，不动声色地开口：“过来看看，这是你们小区的保安么。”

　　那人刚刚大约也是被洪少秋吓住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冲着陈亦度大喊：“陈总，是我啊！陈总！”

　　还真是他们小区的保安队长。

　　陈亦度顿时如释重负，狠狠呼出一口气，走过去高声诘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保安也是委屈：“我巡逻的时候看见有人在晃悠，就想上前问清楚，没想到是你……可是你跑什么啊？”

　　“你都要开枪了我能不跑吗。”陈亦度咬牙切齿。

　　“你不跑我也不会起疑啊。”保安队长是个三十出头的北方小伙，做事一板一眼，很是讲究规矩，平时让人放心，这时反而弄出了误会。

　　“好了好了。”洪少秋出来打圆场，给保安解开手铐，将他拽起来：“说开了就没事了，回家吧。”

　　“等等。”保安拉住了洪少秋。“你是谁，我没见过你。”

　　陈亦度实在被闹得心烦，不想继续掰扯下去，主动解围。“他是我朋友，最近住在我家里。我和他闹了矛盾所以才跑出来，他出来找我，就这样。”

　　“哦。”保安郑重地点点头，抱歉地笑了：“你朋友身手真好。”

　　陈亦度敷衍地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两人默默无语地回了家，陈亦度径直走进卧室，拿了衣服准备再去冲个澡，行至半路又折回客厅。

　　“你刚刚跟着我。”

　　洪少秋喝了口水，脱掉外套坐在沙发上，检查着监控：“不然呢。”

　　陈亦度咽下了“我怎么没有发现你”这样的低级问题，对方好歹是处级侦查员，避开他简直易如反掌。“不是说要守着这里吗，万一在我们外出的这会儿那伙人过来了，你可就错失大好良机了。”

　　洪少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说过的吧，主要是保护你的安全。”他站起来拍了拍陈亦度的肩膀：“人民警察为人民，人民警察爱人民。”

　　陈亦度拍掉侦查员的手，一脸嫌弃地走向浴室。“你们赶紧破案还我一个清净，我就做面锦旗给你们送过去。”

　　闹了这么一出，精力消耗太大，他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梦里一直高奏着慷慨激昂的主旋律歌曲，从“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唱到“你是谁为了谁”，导致第二天醒来，陈总抱着枕头郁闷良久，这个BGM跟他的画风实在太不相符了！

【完】

测试一发洪陈的兼容性，挺配的啊！高冷总裁的24h贴身保镖（不）

好吃，好吃。

小剧场：

洪少秋托队友带了宵夜，招呼陈亦度：来啊一起吃。

陈总高冷地抬起下巴：我八点后从不吃东西。

洪少秋掰开筷子：得了在家里就别端着了，那晚你可是一个人消灭了七八块寿司，几点来着，哦，半夜一点。

陈亦度：……洪少秋！

哈哈哈哈哈看到有小天使说他俩还没上线呢文都出来了，可是……洪少秋和陈亦度真的好配啊！吊儿郎当剑走偏锋的破案王（百度上说的什么坏小子笑死我了）和高冷禁欲的时尚帝国总裁。

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却因为命运和迷妹的爱撞到了一起，这就是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