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靖】燃情记(01,鲛人AU,美人拍我一身水,美人咬我满臂血)

半架空,朝代依旧是大梁,蔺晨依旧是琅琊阁少阁主。萧景琰是鲛人。

全文阁主第一人称。欢脱不着调。

此文送给 @Yan ,灵感来自炎太太的一幅画~ 


——————以下正文——————


  “公子,等一等,公子!”


  我闻声驻足回首,只见一总角小儿远远地坠在身后,正沿着滩涂疾步走来。模样瞧着有些眼熟,恰是方才拜访的渔翁之孙。他腰间悬着一只半个巴掌大的青釉酒瓶,随着跑动的步伐而上下颠簸,几次都差点蹦脱跌落,着实令人捏一把汗。


  我并非斗筲之徒,如此分斤掰两地和一瓶子酒计较,实乃事出有因。


  小童跑至近前,眼睛转了几转,摸着酒器并不说话。我合了扇子朝他脑门上一拍,语气不善:“才把我轰出门,这就巴巴地追来,此等待客之道实在令人敬佩。”


  那孩童面色微红,一手捂额,一手解下酒瓶递了过来:“这是阿奶叫我给你的。”


  我暼了一眼陈旧的酒器,抄手轻嗤:“你阿爷说你们家的酒从不予我这般不懂酒、不爱酒的人,怎么你阿奶却背道而驰了?”


  小童撅嘴道:“阿爷不喜欢你,可阿奶说你是有缘人,要给。”说罢,直接将酒塞到我手中。


  釉瓶深埋地下多年,原本清透的瓶身上满覆土污,泥封下的赭布也已褪色,玲珑一枚拿在手里,还不如一锭金子重。想不到方才满脸怒容将我扫地出门的渔伢子竟是个惧内的,我为求这瓶稀罕物费劲口舌绞尽脑汁,甚至愿用传世千年的麟囊酒作换,也未曾听到松口之言,却不料渔家阿婆几句话便抵了我先前的诸般周折。


  嗳,人情冷暖,远近亲疏哟。


  我把酒瓶抛起,看着那宝贝疙瘩在空中翻跟头落下,又用扇柄接住,如此往复,倒也顺手好玩。


  “你干嘛呀,”小童有些着急,皱着小脸张开手作环护状,“酒只剩这一点了,我阿奶说不会再酿了。”


  “怎么,这酒不是你阿爷酿的?”我手腕微抖,酒瓶稳稳当当立地在扇子前端。


  小童颔首,不满道:“你哪里像是有缘人嘛,根本就是,就是……先生教的什么词来着……”


  “暴殄天物?”


  “不是。”


  “煮鹤焚琴?”


  “好像也不是。”


  “牛嚼牡丹?”


  “对了对了。”小童拍手乐道。


  我翻个白眼,这小娃娃当真跟他祖父一个脾气。“万事莫强求,那我便做回好人,送这酒去寻当真与它投缘之人吧。”说罢,行运真气于前臂,折扇斜抖,将青瓶抛向了一丈外的汪洋大海。


  小童阻拦不及,顿时怫然作色,拔腿跑向海边。我施施然跟过去,与他一道瞧着那青釉瓶在波涛里载浮载沉,载沉载浮。


  暮春时节,天朗气清,洪波迆涎,倒也令人心怀舒旷,我展开扇子遮在头顶,举目远眺:“飏凯风而南逝,广莫至而北正。其垠则有天琛水怪……”(注释1)


  不等诵完,只见一个浪头涌起,卷着酒瓶拍向礁石,哗啦,碎了。


  “……”


  我讪笑着收回折扇:“看来不廷胡余(《山海经 · 大荒南经》所记南海之神)是个粗人,不喜欢咬文嚼字,哈哈。”


  小童狠狠瞪我一眼,显然气急败坏,转身就走,嘴里还不住念叨:“煮鹤焚琴,暴殄天物,牛嚼牡丹……”


  嗳,稚子无状,不与他一般见识。


  我走上礁石,望着海面上四散的瓷片,满心怅然。酒水在海中肆溢漫流,醇香扑鼻,气韵悠长,竟比我琅琊阁中所藏的麟囊酒还要醉人,琼浆玉露也不过如此了罢,可惜注定与我无缘。


  这样想来,愈发愁绪满怀。我捡起一块残片,蹲在礁石上思考着是否要掬一捧海水尝尝。身边海浪拍击着浮石,声若钟磬,渐渐地,嗡鸣声里掺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浅吟低唱。起先我并未在意,以为不过是哪家鱼梢在引吭而歌,可那清丽之声循循逼近,愈发清晰,而四下里并无旁人。


  哎呀呀,莫不是刚骂过不廷胡余,这就寻来了?我凝视海面,寻思着传闻中脚踩两条赤蛇的海神要如何在洋面上行走,可等了半天,目之所及依旧风平浪静。


  哗啦——


  忽地就被溅了满脸满身的水。


  我低下头,只见一名看似不及弱冠的男子正探出水面望着我,容貌毓昳,却未着寸缕。他是何时悄无声息潜游至此的,我竟未曾察觉分毫,此等在水下龟息梭行的功夫,当真俊得很。


  “你泼湿了我的衣裳,要如何是好?”


       这人发如乌藻,瞳似点漆,披发裸肤也不减芝兰玉树之风,大大可担美人二字。


  他歪头打量我,不发一言。


       对着美人万不可失礼,我寻思莫不是方才唐突了,正准备抱拳一揖,他却低头将脸埋入了水中。


  嗳,我晓得自己风流倜傥,气度潇洒,可也是头一回遇见只是看着我就羞得不能抬头之人,还挺新鲜的。


  “美人——”


  哗啦,又是一霎大浪迎面扑来。


  我抹了把脸,这次瞧得分明,正是这人用尾巴朝我兜头泼水。没错,尾巴。那个翩然翻出水面又倏忽收回水中的东西,可不正是硕长一截朱红潋滟的鱼尾么。


  我展开扇子用力扇了扇,没见到脚践赤蛇的南海神祗,倒是遇着了旷世罕见的泉先鲛人。始知万族无不有,百尺深泉架户牖(注释2)……我踏遍九州大地,饱览天下奇书,说不上博古通今,也尚可算见多识广,饶是如此眼下也惊诧万分。


  然而美人面前不可失仪,我只得更使劲地摇扇子以压下内心的激荡之情。


  鲛人又钻了出来,却不抬头,只是贴着水面慢慢移动,像是在搜寻什么。他逐渐靠近了我所在的礁石,伸出胳膊,双手扶着石壁,抬头看向我——手中的青釉瓷片。


  “……”我拿着瓷片向左移动,他便跟着向左看去。我拿着瓷片往右晃,他也跟着向右转头,我拿着瓷片打个转……


  哗啦。


  瓷片被抢走了。


  我彻底浑身湿透。


  “你是循着酒香过来的?”我把湿淋淋的扇子收起来,抄手往前踞坐。


  他将瓷片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看,又放到鼻下嗅了嗅。虽然依旧没搭理我,我也默认他是回话了。


  “晋人张华著书曰‘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所言可对?你当真能落泪成珠?哎!吃不得!”


  我阻止地晚了一步,这懵懂无知的鲛人竟拿着碎瓷往嘴里送,锋利的残片瞬间划破了他的唇舌,嫣红的血珠缓缓渗出,仿若涂朱。


  我倾身想要拿回瓷片,却低估了鲛人的防备之心,一个不察被他紧紧咬住了胳膊。


  看来古书中将鲛人记为异兽,而非半人,不无道理。这蒙昧无知、兽性未褪的模样倒还真跟琅琊山中的小兽也似。


  他的牙齿比起凡人更加锋锐,顷刻间便切破了皮肉,血流如注。我任他咬着,并不还击挣脱。既是兽类,那么亲近之法想来也差不多,儿时在琅琊山中如何获取狼崽子的信任,此时照搬便可。其中诀窍就是不可令其生出警惕疑虑之心。


  果然,他见我并无伤害之意便松了口。


  我举着胳膊摇头笑道:“美人赠我赤珠链,何以报之长相思。”


  他又靠近了些,握住我的胳膊拉至身前,低头以唇吻血,细细舔弄起来。温热湿软的舌头扫过伤口,刺痛里带着入骨的麻痒,竟是令人神思微乱。


  “书里可没记载你们还会蛊惑人心呢。”我仗着他听不懂人言,信口调侃起来,却不妨又被拍了一身水。


  “怎么?你听得懂?”我从头顶上摘下一片浮藻,饶有兴趣道。


  他颇为不屑地乜我一眼,松了口。我低头瞧去,伤处竟已止血,边缘开始微微收敛。


  “这还能活死人,肉白骨啊。”我收回前言,这哪里是兽性未褪,分明是灵智大开,脱凡之资。


  他得意地一笑,明眸皓齿,甚是俊逸。可下一刻,就蓦然向前栽倒。


  我吓了一跳,连忙跳下水抱着他,慌乱间也顾不得他并非凡胎了,赶紧以手试息,搭脉查探。


  “这就醉了?不是,你可喝到一滴酒么,只是舔了舔酒瓶吧?”我抱着柔滑异常的身体有些哭笑不得,“这酒量也忒脱俗……”


  不能置美人于不顾,我将他抱至一处凹陷的礁石旁,令其倚靠在呈卧具状的石壁上。我亦不晓得鲛人是否能长久地离水,便守护在侧,每隔两个时辰以海水浸之。


  他这一醉当真堪比刘伶,倘若不是我屡屡试其脉息都毫无大碍,真要怀疑这美人是陈尸于滩了。


  半月倏忽而过,我已快要同他一道长在这片沙滩上了。其间无事可做,我本着医者求道之心将泉客仔细查验了一番。他的躯干与人相比并无不同,如果非要寻出些迥异之处,便是身躯尤为柔韧细嫩,触之仿若绢丝嫩脂。而脐下却是另一番光景,双腿化为鱼尾,流光覆鳞,朱焰金辉,比琅琊阁中所藏的任何一件传世之宝都更加华美。


  我拎着他的手指仔细端详,这确实是一双男子之手,却修长如初笋,光洁似美玉,这样一双手当真会织造绡纱?


  凑得近了,便闻到一股异香,譬如龙涎,却更加清幽。我不由埋首于他的脖间仔细吻嗅,这气味沁入心脾,直叫人神魂颠倒,欲罢不能。


  忽然听得一声轻哼,我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倒映着月辉清波的眼睛。


  他咳嗽几声,嗓子因为长久的不发声而有些沙哑,我欲转身为他掬一些水,却被拉住了衣袖。


  他张了张嘴,声音含糊。


  我弯腰俯身,只听见他喃喃着单调的音节。


  “……阿妈……”


  “……”我的额角跳了跳,嘴角抽了抽。“我不是你阿妈。”——他大爷的!只知道初生的禽鸟会到处乱认娘,怎么鲛人也会?!


  【未完待续】


注释1,出自木华(西晋)的《海赋》:“飏凯风而南逝,广莫至而北征。其垠则有天琛水怪,鲛人之室。”

注释2,出自李颀(唐)的《鲛人歌》:“鲛人潜织水底居,侧身上下随游鱼。轻绡文彩不可识,夜夜澄波连月色。有时寄宿来城市,海岛青冥无极已。泣珠报恩君莫辞,今年相见明年期。始知万族无不有,百尺深泉架户牖。鸟没空山谁复望,一望云涛堪白首。”

P.S. 这次换个欢脱的文风,好久没写第一人称的文,也好久没写轻松欢快的,希望大家别嫌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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